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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以前只見過三次那種鳥。
那鳥從頭頂至尾上都覆蓋著鮮艷的青色、白色的腹部兩旁有兩道黃作點綴。在他很小的時候他聽誰這樣說過,青鳥是神的使者、見到它意味著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他從來沒真的把這種話放在心上。可能是性格使然、抑或是從未有機會見到所謂幸福的模樣,他並不覺得會有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能把生活變得和現在不一樣。
可是那天他看見了那青鳥。那不應該出現在火中的鳥、青色的羽毛上反著點黯淡的火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那顏色甚至都不像是真實存在的一般。下意識地伸出手,他想知道那青色羽毛的觸感、他想讓它纖細的腳在他手上停留,而那鳥只是發出一聲清脆的叫、連一絲一毫都沒讓他碰到。他沒對任何人提起、直到再度見到那青鳥。他抱著那個女人、聞著她頸邊的香、望著停留在窗邊的那隻鳥,透進屋子裡的光打在她的長髮上、恍惚間也似那青色的羽毛。
他甩去刀上的血、用金屬製的左手拖著地上那已經快涼透了的屍體到山崖邊。他給那屍體翻了個身,簡單搜刮了一下有沒有剩下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已經是這個月以來第幾次了?……但都無所謂,不管是誰派來的什麼人、全都處理掉就行了。把已經毫無價值的屍體踢了下去,他抬頭看了看夕陽、差不多該回家了。
順著那不知道從小就走了多少次的山路一直向前,他用右手解著綁在左臂上的繩子、停在了一處不起眼的小神社旁。沒了繩子束縛的袖子一下散了開來,他拆下看起來有點駭人的義肢、把它扔在了神社後那一小片無人會注意到的空檔。在那空檔裡還立著一把不知多久沒出過鞘的黑色打刀、和男人腰間的刀正好能湊上一雙。他回到剛剛的山路、再往上走一點就能看見那因為年久失修而有點發白的圍牆。他推開大門,除了貼著圍牆的那一間小屋、裡面的廢村早就看不出有人生活過的模樣。裹著圍巾的女人坐在小屋的門廊上,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她朝著男人的方向用力揮了揮手。入夜前的最後一點光映得她淺茶色的雙眸閃閃發亮,但他看見的不只這些。在他眼裡、她斜後方的樹上落滿了青色的鳥。
「我回來了。」
「辛苦囉!要先吃飯嗎?今天出去了好久喔……」
「嗯……最近的委託有點多。」
「要是我也能幫上忙就好了……」
「……沒關係。」他靠著她坐下,「你一個人做家事也很辛苦。」
「還好啦……也就是煮煮飯而已。」
「……這是今天的藥。」他掏出來一個用木塞塞著的小藥瓶,「……加了蜂蜜。和平時一樣。」
「謝謝你喔。」
她接過瓶子握在手裡、男人用右手幫她拔了塞子。裡面的液體沒有顏色、但有一股花和蜜的香。看著她把瓶裡最後一點藥也咽下、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腰。他指尖划過她的長髮、裡面好像夾著幾根青色的羽毛。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虛是實,但他知道此刻在他懷裡的、是屬於他的青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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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上小屋的門,回身跪坐在坐在榻上的男人面前。她幫他解開包裹著左側斷臂的繃帶,對面的小灶裡傳來一股米香。她用雙手按揉著他僅剩一半的左臂,「……最近還會痛嗎?」
「……沒有了。已經好很多了。」他低下頭、和她幾乎鼻尖貼著鼻尖,「……姐姐。」
「……嗯?」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我們不先……?唔……」
剩下的半句話被他用唇堵了回去。她張開嘴、任由他用舌頭侵入自己的口腔。從表面上來看、兩人就像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戀人一般。他鬆開輕輕按著她腦後的手,「……粥的話、多煮一會更好吃吧?」
他往後挪了挪、牽起她的手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她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他單手撐著身體慢慢後仰、直到一齊躺到榻上。不知道是不是給她喝了太久藥的緣故、男人總覺得她身上也有一股花的芬芳。和她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單手解她的衣帶對他來說早就不在話下。女人的臉有點紅,她把臉埋在他頸邊、手上也去抓他袴兩邊的帶子。以世俗倫理來看、他們早就墮入了非人之道。可對於早就被剝奪「人」的身分的他們來說、又有什麼大不了?他拍拍她的腰,「……姐也很想做吧。前一陣子都沒有好好陪你……」
「沒事……沒事。啊……慢、慢一點……」
……好滑。一下全頂進她身體裡帶來的被溫暖包裹住的感覺讓他也沒忍住瞇起了眼。男人原本沒打算這麼心急、可碰到她那早就濕潤的縫隙時還哪裡忍耐得了?她扭腰配合著他向上頂的動作、一下一下的讓他進入到裡面更深的地方。他們是家人、所以這種默契也是與生俱來的。不是什麼後天結合在一起的夫婦、是真正的血濃於水的親情,這份感情遠比那些沒血緣關係的情侶更深切吧?她用手撐起身體、接著扭到左邊舔著他斷臂的截面處。
「……姐姐……別……嗯……」
「……反正……也是要……潤滑的吧……?」
他的呼吸聲一下變得很重、她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把胯向上頂了頂、他伸手按住她的腰,在同一個地方來回摩擦起來。這動作讓她渾身發抖,她趴回他胸前,「……唔……小佑……啊……」
她快受不了的時候總會用小時候的叫法叫他。聽起來有點怪怪的、但男人從沒覺得討厭。那是她的習慣、從很久以前兩個人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開始就是如此。他揉揉她的頭髮,「……姐姐……想去了嗎?」
「……嗚……嗯……小佑……」
她勉強地抬起頭、對上那雙相同顏色的眼眸。她的頭髮有點亂、還有些碎髮被汗水黏在了臉上,可那也蓋不住她雙頰的那抹紅。……太可愛了。她這個樣子他多少次都看不膩。
實在是支撐不住、她又那麼趴了回去。她緊緊地貼在他懷裡、在他頸邊呼出花蜜般的香氣,發出好似仔貓的聲音。他用僅剩的一隻手把她抱緊,「……姐姐……」
「……唔嗯……小佑……一起……去……?」
「……嗯……姐姐……」
能感覺到他在自己身體裡的那部分一跳一跳的,她閉上眼、身體也在跟著同一個節奏發抖。男人抓起被扔在一旁的和服蓋在她身上,「……沒弄痛膝蓋吧?」
「沒有。」她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臉,「沒事。」
「……該起來吃飯了。」
「再抱一會。」她嘟囔著,「……就一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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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起來了……姐?」
他伸手想摟住她、結果卻撲了個空。被窩裡她那一側已經帶上了點清晨空氣裡特有的涼。他一下從被子裡坐了起來,「……姐姐?」
羽織和圍巾都不在,被子裡的一點餘溫說明還沒走太遠。他套上衣服、用嘴叼著腰繩的一側單手打上結,接著拉開門追了出去。大門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他鬆了口氣、起碼她還在村子裡。他順著那條唯一的路向村子深處走去,地上散落著幾根變得有點黯淡的青色羽毛。越是往深處去、地上的羽毛就越多,那無光的顏色證明了它們都是來自於已經死掉的青鳥。他苦笑了一下,最近自己能看見這些東西的次數也變得越來越頻繁了。
……果然在這裡。過了小橋看見那滿是楓樹的曾經的訓練場、她裹著外衣縮在掉落在地上的一攤紅黃夾雜的楓葉上,周圍大量的羽毛和楓葉混在一起。她直勾勾地盯著面前被劃掉名字的墓碑,「……是誰的墓?」
「……該回去了、姐姐。」
她回過頭望向他的方向。男人已經分辨不出來是她這麼多年真的變也沒變、還是那張與她十七歲時毫無區別的臉也和那些青鳥來自於相同的地方。
「是誰的墓?」她抓住他的衣角,「很重要……可我不記得了。」
「……沒關係的。不記得也無所謂。」他蹲下摟住她的肩,「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事。沒事的。」他捏住她的手,「……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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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狀態越來越差了。
她睡過去的時間越來越長、記不起來的東西也越來越多,甚至有時候剛發生沒多久的事也會忘掉。他捻起桌上的花瓣,那花形似牽牛花、只不過顏色更深一些、大小也小了不少。把這不起眼的小花搗碎後加上水一起熬、熬到水從花色變回無色後加上蜜糖、這就算做好了一份藥。一開始一鍋只需要用上兩三朵、接著是四五朵,到現在他看也不看、直接扔進去一小把。趁著把花扔進小鍋裡煮著的空檔,他抬頭看了看窗外,一隻青色的鳥躺在屋外的地上動也不動。……秋天快結束了。再不趕緊把能過冬的花都收集好、這個冬天會更難熬。
「你來得真早。」
紅髮的異國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了這熬藥小屋的門邊。她把雙臂環在胸前,「最近怎麼樣,『鬼手武士』?」
「寒暄就不必了。」他遞過去一張銀票,「……另外、我也不是什麼武士。」
「不是武士還帶著刀?」異國女人從他手裡把銀票抽走、接著把另一隻手上的用紙包著的小包放到了他手上,「脫刀令都頒了這麼久了,你也真是……」
他無視她的話、掂了掂手上小包的重量,「……就這麼多?」
「就這麼多了。」異國女人嘆了口氣,「今年比往常還要冷一些,培育這些花需要更多時間……」
「這麼點遠遠不夠。」他打斷她的話,「錢不是問題。」
「錢確實不是問題。……真的就只有這麼多了。而且比起以往、你現在這用量也太大了點吧?」她皺了皺眉,「雖然不知道你到底要用來對誰做什麼,但這畢竟也算得上是毒的材料……這樣頻繁接觸下去、你自己說不定會先撐不住。」
他沒回話,回身把小包扔在了桌子上。氣氛冷了一會,只能聽見屋子裡煮著藥的小灶傳來的燃燒木柴的聲響。
「……無所謂。」他聽起來有點沙啞,「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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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鳥叫有點吵。
明明今年比以往要冷、可這些嘰嘰喳喳的小鳥卻沒見少。縮在被子裡的女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從小屋窗外透進來的一線光正照在她臉上。
「(……我睡了……很久嗎?)」
她揉了揉眼睛、有點艱難地從被子裡爬了起來。昨天堆在小灶上的碗碟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門口的垃圾也已被帶出去丟掉。她穿上衣服拎起灶上小鍋的蓋子、裡面的小碗裡放著幾個小飯團。男人一開始還因為他單手捏不出普通大小的飯團而有點不好意思,而她只覺得小小圓圓的飯團像小孩子的早飯一樣很是可愛。她嘴裡嚼著飯團,手裡數著零錢準備著下山去買點豆腐和青菜。屋外的風有點涼,她裹上圍巾,「(今天起得有點晚了……還是回來再打水和劈柴吧。)」
「今天下來得很晚啊。」
「咦?你又來了……」
她手上提著買好的東西、剛準備回去就被人叫住。她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果然又是前幾天那個穿著綠洋服的短髮男人。他的洋服在這個小小的集市上很是惹眼、讓她想不去注意到都難。他遞過來一串團子,「給你的。」
她覺得有點怪、但也沒拒絕。她接過團子,「……為什麼總是買東西給我?」
「說來話長了。」他輕輕笑起來,「到旁邊坐著吃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明明是那種有點欠打的、只揚起一側嘴角的笑,她卻覺得很熟悉、很溫暖。她跟著他走到旁邊連著山路的石階上坐下,「……我認識……你嗎……?」
他用手拄著下巴、扭過頭對著她,「……你什麼都不記得?」
「……我……」她低頭看著被她攥在手裡的團子,「生病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聽起來很辛苦啊。」
「也還好啦。……因為有弟弟在照顧我。」
男人挑了挑眉毛,「他都不來陪你買東西嗎?」
「……他白天都很忙。」她的眼神黯了下來,「……尤其是最近。回來的也比以前還晚……我也不是很省心、病遲遲也不好。」
「……你生了什麼病?」
「我會忘記東西……會忘記很多事、還總是想睡覺。他每天回來的時候都會帶藥給我,但我還是這樣……」
她嘆了口氣、咬了口團子後望著天發呆。她看著掠過他們頭頂的鳥,「要是能記起生病前的事就好了……」
「很好奇嗎?你自己以前的事。」
「唔。」她把嘴裡的團子咽下,「……多少會有點吧。」
「你沒問過你弟弟嗎?」
「……他……不太喜歡我提起之前的事。」
男人沒再回應。他可以告訴她他知道的全部、他們相識相知快十年的所有、還有只屬於他們兩人的那一段無處沈澱的過往。可是她臉上那和普通小鎮女人無異的神情又叫他什麼都講不出口。她真的需要那些記憶嗎?記起在戰場上被迫和曾經的朋友站在相互敵對的立場、記起要眼睜睜看著和自己結下因緣的人一個一個離開、記起明明每個人都抱持著相同的目標、卻最終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可是啊……
「……那明天就再過來吧?」
可是為什麼把我也全都忘記了?
「……什麼喔?」
「你想知道的話、明天就還是這個時間、再在這裡見吧?……要講的東西會很多。我帶你到個更適合聊天的地方慢慢講吧?」
就算很自私。……我也想把你帶回去。
「……但是……」
「怎麼了?你很想知道吧。」
是你救了我。……所以我也想幫你。
「會……很久嗎?」
「不會的。……我會在你平時回家的時間把你送回這裡的。」
……別猶豫了。和我走吧。
「那、那好吧……」
「那就這樣約好了?」
「……嗯。約好了。」她從石階上站起身,「……我要先回去了。謝謝你陪我說話。」
他看著她沿著石階緩緩向上的背影,就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了她髮繩上夾著根青色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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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希望你只屬於我,而我也不會將你拱手讓人。
……你就是你、不管什麼樣子都是你。
……我無法毫無作為的等死,一同心懷……理想的同志們、現在這一瞬也正為了大義而搏命,我怎麼能——
……晉……?
那名字明明就在嘴邊。
……跟我走吧。
……我以為只有你會理解我。只有你……
……我們兩人才是一對。你可別忘了。
……我們兩人一起……才是一對……
……隱……刀……。
……這是……哪裡……?
眼前的天花板有點陌生。……這裡不是他們的那間小屋。她有點記不清睡下去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要……一起回去。
……回到哪裡去?早就已經什麼都……
……不是……不是那樣的。
她按著太陽穴、眼皮闔上了一下就再也睜不開。明明才剛醒、頭卻疼得不行。她能聽見模模糊糊的琴曲、還有讓人不安的咳嗽聲。不同時間的記憶混雜在一起,躺在病榻上的那個男人說著還不想死在這裡。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
我怕我賭不贏。……我從小就什麼都得不到。……別再咳了、我……
我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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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醒嗎?」
「是,我去看了幾次,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
「……沒事。讓她睡吧。」
短髮男人很久以前就喜歡看她的睡臉。
她一開始總是充滿警覺、像隻一有動靜就會立刻跳起來的貓。熟悉了之後在他旁邊躺在長屋裡休息的她看起來安心了一點、不過叫兩聲也會直接起來。……而後來她擠在他懷裡打盹的時候、卻總像個睡不夠的小孩。她睡相有點差、還喜歡給被子都卷起來。……讓她多睡一會吧,他總這樣想。
出門順著巷子後的小路到了一片沒什麼人的空地。這裡四下無人、自僅有的破敗屋子處能看見一點微弱的燭光。他敲了敲屋門,守在裡面的兩個穿著相同制式隊服的年輕人立刻給他開了鎖並向他問好。他對著他們點頭示意,接著把目光落在了裡面坐在地上的男人,「好久不見啊,……她的搭檔。……還是說叫你『她的弟弟』更合適?」
「……她在哪?」
「你都不先關心一下自己的處境嗎?」
「……。」
坐在地上的男人低著頭沒說話。他僅剩的右手被銬著吊了起來,上半身什麼都沒穿、身上還掛了不少傷。他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沒動,「……她在哪。」
「在我那睡著。我回答你了、現在你也得回答我。」短髮男人一腳踩在他肩膀上,「……你到底給她喂了什麼藥?」
「……睡著……她睡了多久……?」
他用靴子的跟往下碾了輾,「我沒問你這個吧?」
坐在地上的男人什麼多餘的聲音都沒發出,「……不行……得把藥……把藥給她。如果她已經開始睡不醒了、再不喝藥只會越來越嚴重……。」
「……嚴重是指什麼?」
「……她會覺得冷。接著是開始吐。……最後整個身體都會痛。……開始痛就麻煩了。」他有點艱難地抬起頭、嘴邊還沾著不少血,「……你得把藥給她。……高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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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擺弄著從那男人的隨身物品裡找到的小藥瓶,裡面的液體從外觀上來看和普通的水無異、聞起來卻有一股奇異的花香。他不可能直接給她喝這種來歷不明的藥,但現在他所知曉的對這些有所了解的人中、距離最近的過去也要在路上花費幾週。長年被打壓的黑洲在幕府倒台之後也並沒恢復什麼人氣,他雖然吩咐了跟他一起過來的手下奇兵隊的隊員在這附近打聽情報、但他也沒抱多大的希望。那男人最後的那一番話也令他十分在意,那語氣並不像是在危言聳聽。他用指尖輕輕敲了敲那小藥瓶,……現在已經把她找到,不管是什麼事他都會弄清楚。
「……總督。」
「是你啊。怎麼了?」
「她醒過來了。……也吃了點東西。」披著隊服的年輕人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們本來想給她帶過來,就是……」
「就是什麼?」高杉似笑非笑,「讓我猜猜,她是不是很不情願、推推搡搡之後對你們動手了?」
「……是的。明明看起來是個普通的鄉下女人,但是下手又準又重……總督、她到底是什麼人啊?」
他停頓了一下,「……是我的女人。只不過中間出了一些事。」他把藥瓶收進口袋,「你先回去吧。我過去看看她。」
拉開房門的時候她正裹著毯子縮在牆邊、彷彿她才是剛剛被人欺負的那一方。看見他進來,她抓緊毯子、眼神也變得有點警覺,甚至帶上了幾分曾經那女浪人的模樣。
「你醒了啊。」
「……這裡是哪裡?……我想回家。」
「……發生了一點事。可能得讓你在我這裡先住上一段時間。」
她看起來有點擔憂,「……那我弟弟呢?」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高杉覺得胸口一悶。……明明是因為他、你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還張口閉口都是他?他言語中儘量保持著雲淡風輕,「……之後會讓你們見面的。先在這裡等待一下……好嗎?」
「……我想見他……」
別再說了。
「……不能現在就讓我見他嗎?……我感覺好冷、我好想他……」
……你該想的明明是……。他鬆開握緊的拳頭、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他單膝跪在她面前、直視著她的眼睛,「……稍微忍耐一下。我會叫人給你準備另外的被子和熱毛巾……」
……好涼。她突然抓住他的手,那冰涼的溫度都不太像是人的體溫。
……她會覺得冷。
「……冷……」她聲音有點顫抖,「很冷……」
他順著她抓過來的手、慢慢地把她攬進了懷裡。可能是覺得實在太冷、她也並沒有反抗。相比於她的手、她身體的溫度倒還算是正常。他低頭用臉貼上她的額頭,上次這樣抱她是多久以前了?她在他懷裡還是直打寒戰,他一隻手維持著摟著她的姿勢沒動、另一隻手卻已經伸進了裝著小藥瓶的衣兜。
……起碼……現在先讓她……
那藥的花香氣讓人有一絲頭暈。好似也聞到了那味道一般、窗外的兩隻青色小鳥都轉向了他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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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弄斷了一條腿還這麼精神、不愧是『隱刀』啊。」
「……你……」被拴著右手的男人勉強仰起頭,「……把藥……給她了……嗎……?」
高杉蹲在他面前一笑,「你很想知道?那做個交易吧。你告訴我那到底是什麼藥、我就告訴你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你想用她來……威脅我?你不會不給她的……而且現在……已經沒意義了。」
「是嗎。」高杉把隨身攜帶的短刀連著刀鞘壓在地上那男人的腿被硬生生砸斷的地方,「這樣也沒意義嗎?」
他按著刀柄輕輕向下一壓,那原本應該是腿骨的地方已經碎得不成形。那男人的身體開始顫抖、唯一的右手也緊緊地攥起了拳,「……你就……這麼……恨我……?」
「我沒有恨你。」高杉抬起手,「我只是想知道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切都……都因你而起。你要是……要是就那樣……該多……。」
那是他第三次看見那青鳥。
他在那夜裡站在街邊的拐角,他知道他在那會遇到他的姐姐、那個被叫作隱刀的女浪人。她從長州府氣沖沖地跑出來、看起來好像剛剛哭過。
「……是他讓你……我就應該把他殺了……。」
「……對啊、為什麼不把他殺了?你這個從小就什麼都做不好、噁心的、讓人討厭的、不潔的——」
他不太記得當時的對話了。……他也不想記得。他知道他的姐姐喜歡上了那個總去遊郭的綠衣男人、他也知道那個男人讓她傷心難過。他們結下了比翼之契、那男人卻染上了治不好的病。隱刀告訴他她找到了試做的藥,她講完臉上之後卻露出了那種表情。
他們是姐弟、所以他當然知道,那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才會露出來的表情。她小時候總是說、她是家裡的長女、每件事該怎麼做她當然都明了。可她的手總是會發抖、飄忽不定的眼神明明就是在逞強。
「……我們一起走吧。一起回去。」
「……回到哪裡去?早就已經什麼都……」
如果能和以前一樣和她一起生活、那外面是不是戰亂又有什麼大不了?她是他唯一的家人、有她在的話哪裡都是家。小時候他們擠在一起的小小房間是他們的家、在隱刀村村口的那間總是漏風的小屋也是他們的家。……只要她想、他們也可以就那樣乘船到美國住下。
……只要她想。
「……不是、不是那樣的。我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然後就那樣……就和以前一樣一起生活。」
「我做不……」
「如果我說……我能讓你把這些全都忘掉……這十幾年、這所有,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對她伸出手,「……跟我走吧、好不好?」
她的手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有一點涼。他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一直走,周遭的青鳥彷彿在為他指路一般、讓他們一路回到了那個地方。走進竹林又過了小橋,他們並排站在楓樹下的神社前、好似又回到了一切剛開始的那一天一樣。
只是這裡已經沒有人在了。
他找到在美國時認識的擅長使毒的女人拿到了作為藥原料的花。她把身上所有的東西掏出來堆在地上點起了火,而他偷偷留下了她的刀。火燒了快一夜、燃盡的時候天都已經矇矇亮。他看著在餘燼中被燒到只是變了顏色的骰子卻什麼都沒講。使毒的女人告誡他,長時間使用毒花製的藥的後果沒有人清楚。模糊記憶的效果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恢復好。其他的效果因人而異、會看到些幻覺也說不定。如果和服藥的人一直一同生活、那個人自己也難免會受到影響。
他盯著那小小的花,她對著他點了點頭。……都無所謂了、已經沒辦法回頭了。他和她一起用短刀劃去原本是屬於他的墓上的名字,他說在那裡埋著過去的我。「隱刀」也好、「鬼手武士」也好,從現在開始都已經不復存在了。他們擠在曾經屬於他們的小屋裡,黑洲總是那麼冷、顯得淚水都很燙。他把藥瓶放在她手裡輕聲對她講,睡起來的時候就不會再哭了。她靠在他肩上、放在一邊的小瓶已經空掉。她開了口、同時屋外傳來幾聲那青鳥的叫。
「佑……」
恍惚間彷彿回到了那個下午,她只是想趁著訓練的空檔靠在十五歲的他肩上睡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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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讓一切都……都回到原本的樣子。……我不能……不能放下她不管。」
「……。」
「她是我的家人。……我的。……明明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她對你從來都不是那種感情。」高杉的聲音變得很冷,「……從來都不是。」
「……你又知道些什麼?你花了多少年……才知道她的名字?她從小就和我在一起……她十幾歲光著身子貼在我懷裡的時候……你又在哪?」
「你別太過分了。」他猛地一下抓起佑的頭髮,「……我隨時能殺了你。」
「……哈、哈哈哈。」佑盯著他的眼睛,「……你不敢殺我。她說了想見我吧?……你怕沒辦法給她交代。」
「……啊、是啊。」高杉鬆開了手、低頭看著手裡的短刀,「……我也不會那麼輕易給你痛快。」
……就先從那看過她身體的眼睛開始。
他抽出刀,「……給我看看吧。『隱刀』的極限。」
「……唔……!……呃……」
高杉一手按住佑的頭、另一隻拿著短刀的手對著他的左眼刺了進去。血順著他的臉流下來,還有幾滴飛濺出來崩上了高杉洋服的衣袖。視野的一半突然被一下奪走、眼眶的位置只剩下熱和痛。噁心的黏膩聲音不需要通過耳朵、在腦袋裡直接就能感知得到。
……很痛。……很痛……姐姐。
「還能撐得住?」他輕飄飄的語氣裡滿是嘲笑,「叫出來會比較好吧?」
能感覺到刀尖在眼眶裡轉動。那聲音讓人有點想吐,嘴邊甚至能嚐到溫熱的鹹腥味道。對他充斥著恨的男人貼在他面前、但他除了模糊的一片黑以外什麼都看不清楚。幾乎感覺不到身體其餘的部分、新的疼蓋過了那些舊一點的痛,他甚至連自己到底叫沒叫出來也不知道。
「……姐姐……」
很多事他也開始不太記得了。
過去他經常能回憶起來的他們之間的對話、慢慢只剩下了她轉過頭望著她的畫面,後來他就連她小時候的樣子也記不太清了。她那時的頭髮是長是短、她愛穿的和服顏色是淺是淡,他開始什麼都說不準了。他記得她第一次穿上隱刀和裝時系了很久衣帶、可是他已經講不上來曾經每早都要檢查一遍的她衣服上的蝴蝶結到底有幾個了。
他意識到他們終有一天就會這樣互相忘記彼此。於是他狠下心、那一天只帶回了一個空瓶。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也許有那麼一瞬間他在後悔、他想讓那個真正帶著他一起長大的姐姐回來;也許他只是對於自己也會把她忘記這件事過於恐懼,如果沒有關於她的記憶、他除了這空殼還能剩下些什麼來?他心裡知道答案、他意識到他犯了錯。他試著把剩下的花全都丟掉,可她縮在他懷裡說著好冷、剛喝下去的水也被全都吐掉,她哭著叫著好痛、她說她想喝藥。
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可能還會有人記得一部分她的過去、但她已經再也不可能把自己丟掉的那部分找到。他把她摟在懷裡、用自己的額頭貼著她的額頭,周圍的青鳥四散而去、留下一堆黯淡無光的羽毛。他會陪她到最後一刻、直至彼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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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了。你說吧。」
「……你……應該也已經意識到了……。沒有藥的話……她撐不下去多久。」
「……。」
「……我已經……沒可能繼續照顧她了。但是你……你還可以……」他咳了幾下、吐出來一口血,「……我什麼都告訴你。我只有……一個請求……。」
「……我可以讓你最後再見她一面。」
「……我們果然……很像。」
「……不。……我會找到方法讓她恢復。不論代價。」他頓了頓,「……我和你不一樣。」
「……呵。或許吧……就算她能恢復……你之後又要怎麼辦?」他像是自嘲般揚起嘴角,「……是騙她一輩子……還是賭她會接受……殺掉她唯一的親人的你?」
「……那也輪不到你來問我。」
「……無所謂了。……青鳥……」他揚起頭、用僅剩的一隻眼睛試圖望向窗外,「……都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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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進去啊!總督還在——」
「我不管。」
「總督——」
「讓開。」
她裹著松葉圖樣的外衣、從拉門的那一道窄縫裡擠了進來。守在門口的幾個穿著制服的年輕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拿她該怎麼辦才好。她扒在拉門邊探頭探腦,「……晉作?」
「是你啊。」坐在桌邊的男人放下手裡的筆,「……我正準備把事情處理完過去陪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事。」她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想讓你看看……我穿上這個好不好看。」
他起身過來牽住了她的手、讓她把握在身前的雙手鬆開擺到兩邊、從而露出羽織下裡衣的圖樣。他在很久以前送過她一套相同花紋的和裝、只不過料子沒有這麼高檔。衣服、腰帶和鞋子,甚至發繩和耳環都是由他精心為她搭配好。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很漂亮。」
「……謝謝你。」她低下頭、臉看起來有點紅,「……我、我沒什麼事了!抱歉打擾你……那我就先回……」
「沒事。」他捏了捏她的手,「正好今天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人……」她歪過頭,「是什麼人……?」
「……是很想見你的人。」
「這樣喔……」她眨了眨眼,「……那我們早點去見、晚上你就能多陪我一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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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纏著繃帶的男人正在空地中央的小屋裡等著她。
她不認得那張臉、但她總覺得他身上的那件黑色和裝上少了點什麼。那男人左邊的袖子空蕩蕩的、腿上好像也有傷。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看著他就讓她覺得難過。
「……會痛……嗎……?」
她的聲音很小、這樣講聽起來也沒什麼禮貌。但她覺得那是她作為……的責任,她應該這樣講。
「……沒有了。」他聽起來好像已經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已經好很多了。」
她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她知道她忘記了很重要的事、忘記了很重要的人。她想叫他的名字,那應該是一個她叫過很多很多次的名字。那是一個讓她帶著恨叫過的名字、帶著無奈叫過的名字、帶著不解叫過的名字、似乎還帶著些什麼別的而叫過的名字。
「對不起。我……我什麼都……」
「……沒關係。」
「……你認識……我嗎……?」
「……是啊。」他淺淺地笑了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你了。」
「……這樣啊。」她低頭看著自己捏在一起的手,「……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你小時候脾氣很壞。……但是多數時候都很好。你很會照顧人……雖然有的時候有點愛逞強。後來長大一點的時候……變得很可靠。你一個人也……生活得很好。」
她沒有接話。她想問點什麼、可那些字好像都堵在了胸口。空氣安靜了一會、只能聽見屋外的鳥叫。
「……你穿這個很好看。」他突然開了口,「你喜歡他嗎?」
「……欸?……啊、嗯……」她的回答模稜兩可,「算是……吧。」
像是本能一樣,她不想講這個話題、她不想惹得面前的男人不高興。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她什麼都記不得、而且隨時可能再忘掉些別的。那到底是喜歡、還是對他什麼都沒過問就收留了自己的感激?她也不知道。
她覺得自己像具空殼。她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才好。再多講講吧、再讓我聽聽我自己的事吧?可是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的這個我、還是之前經歷了那麼多事的那個我嗎?
「……對不起。」
「……不要……道歉。」
他以為他還有時間、他以為他可以把堆在心裡那麼多年的話全都在這裡對她講。但已經太遲了、而他也沒辦法把這責任推到任何人的頭上。他看著那張仍舊漂亮但變得有點陌生的臉,從她牽住他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全都錯了。已經發生的事永遠不可能被抹消、違背規則自然只會迎來最痛苦的結果。
「……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
但我不後悔。
「……我……從小時候對你就一直……不過都無所謂了。」
她這才把目光對上那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
「……如果能再來一次……我還想……」
她咬住了嘴唇。
「……我還想做你的弟弟。」
她被一把拉出房間、接著誰摀住了她的耳朵。但她聽見了、她也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她曾經也那樣做過很多次。
那是人被斬殺時才會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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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刀令』?真是的、武士哪有不帶刀的道理……」
「那些士族八成不會高興吧?」
「說不定又要打仗了……」
人們聚集在街上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短髮的男人穿過人群、現在的他沒功夫理會這些事情。在距離新政府大樓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幢帶著閣樓的獨立洋房。他推門直奔閣樓,屋內的女人正趴在窗前數著外面樹上的鳥。她的髮辮被精心梳理過、身上穿著一件靛青色的和裝,就和她周遭散落著的羽毛顏色一樣。
「它們還沒有來。」她回頭看著男人、手指著窗外,「它們去哪裡了?」
「……先來喝藥吧。」他把她從窗台上抱了下來,「……好嗎?」
「……可是青鳥……」
她雙手接過藥瓶、但嘴上還是在嘟囔。他揉了揉她的頭髮、蹭上了一手的花香。
把空了的小瓶放在一邊、她眼裡還是盯著窗外,「……一直都沒有來……」
他沒有說話、彎下腰把臉埋在了她頸邊。他知道青鳥不會再回來了、它們都沒能挺過那個冬天。除了那些失去了光澤的羽毛、這裡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碎碎念
可算寫完了我的老天爺,這個真的太折磨人了()
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變得有點像戒毒宣傳片(⋯⋯
接的是白夜中的劇情,給了杉藥之前倆人就比翼了
BGM1是千羽物語 / 霜月はるか (C82 arcane753. 蝶ノ在リ処)
BGM2是春宵胡蝶/Sennzai
青鳥的原型是红胁蓝尾鸲,可以理解為幸福的具象化,最後三個人什麼也沒得到
也可以說是代指家姐,最後只剩下羽毛是因為她缺了記憶已經不是那個完整的姐
脫刀令的時候弟藏起了姐的刀,最後廢刀令頒布之後姐弟一個傻了一個死了,最後的隱刀都在廢刀令之後消失了
開頭的🚗說姐弟墮入非人之道是因為江戶時代的人覺得亂倫是畜生道(但是叫人畜生也太難聽了吧(
花的原型是煉毒術士莫羅女士因緣任務毒花裡邊那個小花!任務裡只有福鈞看到幻覺但是隱刀沒有,所以捏了個反應因人而異(
戒斷反應確實是參考了毒品的戒斷反應不過沒深入了解可能還是有很多誇張的成分在()
一直能看見羽毛和中間說可能有的人能看見幻覺呼應,弟說「能看見這些東西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他當時已經知道自己看見的青鳥都是幻覺了。不過小時候看見那幾次都是真的鳥,幻覺也要有原型的嘛!
杉結尾能看見羽毛也是因為他和一直服藥的姐有接觸開始有幻覺了,他只能看見羽毛因為他沒見過真的青鳥(在最開始找到姐的時候她髮繩上可能是真的羽毛,也就因為這個才成為了後來的幻覺原型()
杉雖然看起來像個反派(⋯⋯)但是放在他那個位置真的恨死弟了,想像一下女朋友失蹤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結果是被她弟給喂成傻子了這是什麼心情啊!!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弟活口最後有一股淡淡的破罐子破摔的美感(不是
從頭到尾沒提過姐的本名,也是一種對沒有記憶的姐到底是不是姐的懷疑。)
兩個人對姐有沒有記憶的態度也挺微妙的,弟覺得有沒有記憶都是他姐(骨科的魅力就是血濃於水!)但是杉有點過不去這個坎還是掙扎了一下,當然沒啥用因為姐的戒斷反應太大了(當然也說了就算不喂藥了也夠嗆能恢復
結尾其實是姐已經把杉也忘了,總之就是這三個人都倒了大霉(因為遇見我這樣的作者(,